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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疾的二舅和正處級的大伯 |
無論是易烊千璽的子彬公大家族,還是周劼的父母叔伯,都是體制內二代制、三代制、家族化、宗族化的代表。家族盤踞體制,則標志著體制內的空前腐敗;灰色操作曝光后的反噬,則反應了老百姓日積月累的憤懣。
作為一名食評人和時評人,我發(fā)現生活美食領域和社會公共領域的從業(yè)者,有一個共同的毛病,都喜歡拿原生態(tài)說事,一個是加工原生態(tài)的食材,一個是加工原生態(tài)的苦難,而且都能加工成美味,甚至是營養(yǎng)品。這當然跟受眾的認知能力和個人喜好分不開,公眾本質上都喜歡心靈雞湯,本質上又都分不清雞精和真雞,本質上這二者其實也沒什么區(qū)別,我甚至隱隱感覺這種所謂的心靈雞湯,就是當年的人血饅頭。
不論是虛假的心靈雞精湯還是真實的人血饅頭,都有大把的人喜歡喝、喜歡吃。不論是被騙也好,還是愚昧也罷,這兩件事就像是魯迅他家門口的兩棵樹,其實是一種樹。
公眾越來越傻,而騙子則越來越真誠,也對,你都這么傻了,我還需要遮遮掩掩費那么大勁干什么,騙子不僅不需要遮掩了,還越來越坦誠相待了,而且還形成了自己的一套理論依據,這就像普華商業(yè)集團董事長翟山鷹說的那樣,“如果有人說我是個騙子,我是挺高興的。這說明我比你有智慧,也說明你以后真要學會用理性去控制你的貪婪跟恐懼。”簡言之就是,你被騙,一是因為你貪婪,二是因為我比你聰明。“你是被騙的,又不是被搶了,不是被強制,肯定是你自己主動掏錢把錢給了騙子。所以你想一想,騙子是不是比你要有智慧?”這句話就更好理解了“我不騙你,天理難容”。
像翟山鷹這樣真誠的人不多了,江西國資委的周劫算是一個,只不過一個在外人看來是騙子,一個是傻子。
看了周劫的朋友圈截圖,我一度以為他是不懂微信是怎么樣的互聯網產品,也不懂朋友圈是什么樣的應用,他就像雷鋒一樣,一邊把朋友圈當日記本用了,一邊又怕大家不知道他干的那些好事。
又或者,他真的把朋友圈里的人當朋友了,家長里短,互訴衷腸,“父親的副局長沒問題了”“省廳人事處的人剛打了電話給我爸”,“感謝家族的所有人(三伯、大伯)”,“第一次見到江西省副省長……,我激動的快眼淚出來了……”,“現在見廳級干部麻木了,處級干部家人全是”,真有點“一門三進士,父子兩探花”的意思。
不知為何,他還把他爹帶上,自比了一下江西老鄉(xiāng)“嚴世蕃嚴嵩”,嚴世蕃未經科舉步入仕途,以嚴嵩的名勢,先入國子監(jiān)讀書后為官,難道他上大學、進國資委,也是未經正規(guī)程序嗎組織上應該找找這對父子和大伯三伯什么的,來個“一門三處長,父子兩談話”。
雖然現在組織上的調查還在進行,但我想江西國資委應該是留不下這個人了,在這樣的部門,你可以是個廢物,但不能是個傻逼。
我說周先生是個傻子,真不是想侮辱他,而是為了安慰我自己,如果他是個正常人,那我會很難過,他們連裝都不裝一下了,這種被輕視被無視的感覺,就像新聞聯播里再也沒有人民群眾了,就像逢年過節(jié)再也沒有干部送糧油米面下鄉(xiāng)了,就像翟山鷹這樣的騙子,再也不辯解自己不是騙子了,我們做人徹底失敗,人格徹底破產。
如果說我迎面挨了周先生一記正處級的重拳,那么來自農村的二舅又從后面給我了鄉(xiāng)村振興般的一悶棍。就像新京報評論里寫的那樣,“他真誠地面對著生活帶給他的種種磨礪,帶給旁觀者一種直擊人心的力量。”
力量很直擊,只是“真誠面對磨礪”這是什么鬼東西,“真誠”是你想象的美味佐料嗎這評論寫的就像是一名美食工作者問高鐵乘務員:你們這碗紫菜蛋花湯,是用兩年的跑山雞+小火熬制半宿而成,再沖泡霞浦頭水紫菜做的吧。乘務員笑而不語……
“二舅”本身當然沒有問題,他活得好好的,只不過是突然冒出個“外甥”把他拍成片子,還是用來“教育”全國人民。他外甥說,“我北漂九年,也曾有幸相識過幾位人中龍鳳,反倒是從二舅這里,讓我看到了我們民族身上所有的平凡、美好與強悍。都說人生最重要的不是要胡一把好牌,而是打好一把爛牌。二舅這把爛牌,打得是真好。”
這個詞整的挺爛的,首先你二舅是你二舅,民族是民族,哪個民族也都有你二舅這樣的人。而那些落馬的毫無“四個意識”背離“兩個維護”的人也是這個民族的。其次,按照你的描述,你二舅先是抓了一手好牌,被人為破壞了,成了一把爛牌,還不得不繼續(xù)把人生這場牌局打下去,看結果其實也輸的很慘,只是沒有輸的家破人亡而已……談何“打好一把爛牌”。
視頻作者說,“我四肢健全,上過大學,又生在一個充滿機遇的時代,我理應度過一個比二舅更為飽滿的人生。”作者這哪是說自己啊,分明是在打當下年輕人的臉!你們四肢健全,又上過大學,而且在這樣一個充滿機遇的時代,你不該珍惜嗎?你過不好怪誰呢?
即便真的是說自己,那么“理應”二字又從何說起?說的又是什么理。倘若換成周劼,他才配得上理應二字,“我理應進國資委上班,你理應失業(yè)”,“我爸理應當副局長,你二舅理應當修理匠”“我家五百萬的別墅理應漲到一千萬,你理應買個爛尾樓”……
我是不愿意把“二舅”的一些行為拔高的,我更相信那是他無從選擇,不得以的結果。這個過程是異常艱辛的,這種艱辛不是讓我們去贊美的,是應該讓我們去反思的。苦難并不值得歌頌,苦難里的人性光輝或許很感人,但正常人也不希望看到自己親朋好友如此感人。
不出意外的話,未來依舊會有更多感人的事情涌現出來,大家時不時的就要感動一下,這感動不能說是廉價的,因為它從他人的苦難里生出來,學會苦中作樂、積極面對,的確是一種能力。克服苦難,它又是廉價的,因為你的感動很廉價,這種廉價又使得苦難的根源被蒙蔽遮蓋,于是苦難也變得廉價。
這些年,我發(fā)現大家一直在堅守一個原則,那就是絕不問這苦難從何而來,只是感動就行,誰要是發(fā)問打破這美好的氛圍,就將他繩之以法,這很變態(tài),也很常態(tài)。你覺得你的二舅治好了你的精神內耗,我卻懷疑你這精神損傷還會復發(fā),病根還在,而苦難不是精神病的疫苗。
周劫的正處級大伯和你的殘疾二舅,在你們的各自描述里,像極了1998年修訂版《新華詞典》里的那個梗,“張華考上了北京大學,李萍進了中等技術學校,我在百貨公司當售貨員,我們都有光明的前途。”
只是現實不是朋友圈,現實不是短視頻……
作者:西木1984
“二舅是一面鏡子:心懷善意看到的是善意,心懷怨懟看到的是怨懟,被世界拋棄的看到的是拋棄,還在個人奮斗的看到的是不自甘墮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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